第八十一章 屋顶月下

细细瞧去，那道背影枯瘦而佝偻，旁边立着个拐杖，约莫也是一袭黑衣，只不过上面用金线文着一些吉祥的图纹，在单调的白色月光下，整个画面都被染上淡淡的银灰色，就着洁白和黝黑勾勒着一幅月下观景图，而折射着淡淡金光的金线则是整个画面里唯一的色彩。
  林萧松了一口气，认出那道背影是唐老爷子，撇了撇嘴，便扭头要走。
  “既然半夜睡不着，都已经上来了，干嘛不上来坐一坐呢？”沧桑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声音不重，却是在夜里传递着一股凝实的感觉。
  林萧偏头瞧去，老爷子并未回头，这说明他老早就坐在这里了，知道身后这个登上房顶的人必然是林萧。
  其实也对，这个房顶除了林萧和唐老爷子自己能上来之外，在就只剩下飞檐走壁的刺客了。但若要是刺客，哪里会再上来之后停留这么久？早就动手杀人了。
  再者，虽然林萧是假扮了大唐家的护卫，可是这不代表大唐家没有护卫。真要是有这种刺客上来，想要对唐老爷子出手，大唐家的隐形护卫会视而不见？
  林萧微叹一声，估计是保不住自己这一身装备的事情了，几步掠到老爷子身边，和白天一样，斜靠在屋脊，一腿下蹬另一腿自由伸直，就这么躺在了屋檐上。
  “你是什么时候醒的？”林萧轻轻捏了捏自己头盔上两个眼睛的部位，同时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压住这个位置，轻轻地向中间汇拢划过。
  只听“滋咯”的一声轻响，表面忽然间出现几道裂痕，一整个的护眼式头盔分裂成好多块的小东西，纷纷从原先的位置弹起一小节，就如同钢铁侠中后期的头盔一样，分成了各个单元，林萧便这么轻而易举地将头盔摘了下来，露出里面的短发帅哥。
  “得有一段儿时间了。”老头子随口答道，“我还看见了后院有个院子里的一场打戏呢，啧啧，那叫一个精彩。”
  林萧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也没接茬。
  两人相对无言，静坐了约莫能有三两分钟的功夫？
  林萧率先发出了感慨：“后院儿，真是个神奇的地方。两年多以前第一次来的时候，那简直就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这也稀奇，那也惊讶，就差拿个手机到处拍了。”
  “可不是么？”唐老爷子哧哧一笑，笑得轻却是笑得开怀，满带着嘲讽之意，“要不是我拦着你，你怕是得挨个去看个透。”
  “跟你说了婚后可以随时来，整个后院儿对你随时开放，就这你还意犹未尽，说什么都得在这待上个七天八天的。要是当时和你说，其实这后院儿基本没几个人进的了，连我三儿子都不行，你说你当时会不会炸毛？”
  唐老爷子抚掌，似是想到了两年前林萧那个憨憨傻傻的样子，笑得很是揶揄。
  “哈哈。一来呢，那时候不懂事，什么都敢说。二来呢，那个时候，我必须彻头彻尾就是一个单单纯纯的大学生，无论是你说什么，我不都得配合着？”林萧和着笑了两下，“不过说句实话，虽然是演戏，但是你这个后院儿当时确实是惊到我了。”
  “不说是当时，就算是现在，我下去看，依然觉得布置得相当好了。有直有曲，有折有回；有宽有窄，有虚有实；有高有低，有大有小；有山有水，有丘有洼，又是纯纯的山水园林手法。这么中式的传承，怎么看怎么敲我这个文化人的心窝子。”
  唐老爷子嘴角都快撇到耳根了，那叫一个鄙视，“文化人？我呸！食屎人还不错！真当你学两年儿文化就是文化人儿了？”
  “哈哈哈哈！”
  林萧爽朗一笑，倒也没在意，而是继续说着自己的感慨。
  “昨天再来后院儿的时候，又是一番感慨啊！一眨眼，两年多了。嘿，我他娘的有媳妇儿都已经两年多了，咋想咋都觉得不可思议。”
  “有啥不可思议的？”
  “我呗，”林萧抿了抿嘴，“逍遥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被什么东西羁绊过，忽然间有了一个东西，一个人，一个家庭在身边，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拴住了一样，一点儿都不野了，有什么都得考虑一下这边，然后才能出手。真怀念独来独往的时候啊！啧啧，多自在！”
  “你个混球儿，白捡我那貌美如花的孙女做媳妇儿还敢挑三拣四？没让你去卖血求生就不错了！”
  “我草，我混得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靠卖血为生吧？而且我和唐婉这婚结的只是暂时的，我是按照任务来结的婚，是为了解你的燃眉之急的，又不是因为感情永久结婚，我就是个保镖角色好吧？！你让我这么逍遥惯了的人去做几乎等于是贴身的保镖，这不是我被拴住了是啥？”
  唐老爷子几度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只是微微叹息。
  林萧感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意味在其中，眯了眯眼睛，却是没先开口去触这个眉头。
  两人又沉寂了一段时间，这次是唐老爷子率先开口问道：“那个人是谁？”
  “哪个那个人？”
  “扒你窗子的那个。”
  林萧头一抬，“不知道。”
  “不知道？”
  “没追上，让他跑了。”
  “你个混球儿，连个偷窥狂都抓不住，你还能干点儿啥？”唐老爷子拿过靠在一边儿的拐杖，就要朝着林萧身上揍去。
  林萧翻了个白眼：“你行你上，不行别逼逼。”
  “咳咳，嗯。”老头儿手上的动作一顿，假意咳嗽了两声，拐杖在他咳嗽的时候顿在空中，随即便落回了原来的位置。
  “那你这身装备？”
  “你个死老头儿问那么多干啥？”
  “不就是一身衣服吗？都穿出来了，还怕人问啊？”
  林萧被这一激，差点儿就要跟他说这是一身甲，还是贴身定制的那种，他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那种，最后只是冷哼一声，说道：“你个糟老头子，懂个屁！”
  谁知道他这话一说出口，老头子却是来劲儿了，一个劲儿地怼他，又是什么“垃圾孙女婿”“缩头乌龟”的，又是什么“有了天鹅肉偏偏是个没嘴的癞蛤蟆”一类的，说得饶是被秦桂训斥了两年连耳朵都生了抗性的林萧都扛不住了，最后高举双手骂骂咧咧地认了输。
  “嘿嘿，”老头子贱兮兮一笑，“你小子不亏，起码我不会把你今儿个晚上的事儿给捅出去了。”
  “呵，那不是你答应好的条件吗？再说了，一旦捅出去，你那宝贝孙女儿的安全你还要不要了？”林萧斜了他一眼，对他的话根本就当是在放屁。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要是他说唐家的这八十岁老头子是个满嘴跑火车、满口喷x、口吐芬芳的老死头子，不知道外边有几个人会信？
  “行，那你说你想要啥条件来换？”看得出来，唐老爷子属实是对他身上那一身装备好奇得很，咋地都要问明白到底是咋回事。
  “真想知道？”
  “你那不废话吗。”
  “啥条件都行？”
  “你别开过分的！星星月亮在脑袋瓜子顶上太高了，够不着。”
  林萧轻轻一笑，“不要那么难的，我只要一个你知道的信息。”
  “好说，你说吧！要啥信息。”唐老爷子大手一挥，终于露出了点儿大家风范，和方才那说出问候林萧祖宗上下十八代的一火车词的猥琐老头子形象完全不符合。
  林萧狡黠一笑：“我要那个丫头的所有信息，所有。”
  “哪个丫头？”
  “少装傻！收拾我屋子那个！”
  唐老爷子面色一沉，随即一甩头，“不行！”
  “不行？”
  “别的都行，就这个不行！”
  林萧双眼一眯，“怎么就不行了？这个丫头怎么就特殊啊？怕被我给拱了？”
  唐老爷子面色阴沉，连月光都没能驱散这股阴气，嗓音低沉地开口说道：“这个是底线，哪怕是唐进军，我也不会告诉！你就死了这条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