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留心

陆双的大脑清晰的发出了短暂而有力的轰鸣声。
  她知道，以韩乾刚刚的那信中的内容，还有其中决绝的腔调，他大概是去大宅找韩坤了。
  那么现在的韩乾在哪儿？
  和电视中的背景音一样，救护车的声音，警车的声音，纷乱的一切在她的大脑皮层中炸裂了。
  电视屏幕上播放着的一切都像带着毒药，而这些毒药无一不逼迫陆双直视着自己的内心。
  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心如刀绞过，担心着韩乾的安危。
  她承认这是她第一次在感情中感受到死亡的逼近……
  甚至四年前韩乾出了事，她也没有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过什么。
  即使四年之后她知道那个时候的韩乾在经历着怎样的痛苦，再去回想，也不及此刻的万中之一。
  她开始后悔如此迫不及待的逃离了那个男人身边，她开始懊恼，几近崩溃。
  “妈咪……”
  小猴子见到她一句话都不说，立刻急得红了眼眶，扯住陆双的胳膊又叫了好多声，后面甚至带了哭腔。
  “妈咪，妈咪，妈咪……”
  孩子的哭声终于召回了陆双某些残存的理智，也顾不上手臂的伤了，抱起小猴子便直奔了二楼。
  她一把拿起陈安洵的手机拨通了韩乾的电话。
  耳边传来的是暂时无法接通的播报，伴随那声音，陆双的心跳似乎也停顿了几拍。
  她还能打给谁？
  叶秋吗？可是她不记得叶秋的电话号码……她的手机还在陈安洵那里。
  陆双的大脑在一瞬间变得乱上加乱。
  她现在可以找谁去问韩乾的情况，陈安洵吗？可是陈安洵的手机在她这儿……她又该怎么联系上他？
  情况有些复杂，说实话，她的大脑早就一团乱麻了。
  “猴子……妈咪要出门一趟，你和管家奶奶在家里等我好不好？”
  “不要，我要和你一起去！”
  陆双完全顾不上太多了，从衣柜中拿了件衣服便胡乱的往身上套。
  “乖乖……那个地方你不能去，在家里等我。”
  陆双从未想过……
  不，或许她想过。
  在看到韩乾那份信的时候，她便已经猜出这个男人要奔赴哪样的危险了。
  她将小猴子送到管家身边，嘱咐她看好这个小丫头，而后也顾不上她是不是在哭闹掉头便走了。
  新闻上说，伤者已经被送往第一医院了……
  如果吴晓晓没出事，或许她还可以让那个丫头帮忙打听一下，可偏偏一切的一切都那么凑巧的发生在一起，她只能依靠自己了。
  陆双拦了出租车，直接报了第一医院的名字，司机师傅似乎也听了广播，拧着眉头对她说现在那块儿可是重灾区，戒严了，不一定能过去。
  陆双探了口气，软着声音苦苦哀求，“麻烦您了，我可以付双倍的车费给您……送我到戒严的入口就可以，如果车子进不去了我可以自己走过去。”
  司机师傅似乎被陆双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弄得心软了，打了表算是应允了。
  车子开动，陆双将脑袋靠在了玻璃上，眼泪便不自觉的在眼眶中打转。
  她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也没明白了很多生命的真谛，她好像将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情想通了，甚至连韩乾没有理由的隐瞒都可以既往不咎……
  或许人的情感在面对生死之时总会变得软弱。
  一如现在的她。
  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看了看陆双的脸，才好心的问了声。
  “姑娘，看你这样子，是有亲人在那爆炸中受伤了吗？”
  “希望……没有事。”
  陆双垂着眸子淡淡的答，声音却很冷。
  她的手指头拧在一起，紧紧握成了拳头，开始在心底默默祷告。
  希望韩乾那个家伙福大命大并没有在韩家，如果他在，希望他可以在爆炸前跑出来，如果他没有跑出来，希望他可以活下来……
  只不过陆双高筑起来的信心很快会被她自己的理智打碎。
  韩乾那个家伙的腿……他怎么往外跑？
  “姑娘你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况且我听了新闻……据说是韩家的宅子爆炸了，那宅子占了四五栋居民楼的面积，外面的路人不会有什么波及的……况且我看啊，那宅子早该爆炸了，这些有钱人们哦，占着那么好的地段弄了个私人皇宫似的房子，让我们平民老百姓可怎么办哟，就当提前拆迁了，挺好。”
  陆双不再说话。
  当然，她并不想告诉司机师傅，她担心的人就在那宅子里，她……也曾经住在那宅子里。
  人若是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陆双终于明白这话中的含义了。
  车子越往前开，路况便越不好了。
  塞车得厉害，一路飘着红色的尾灯。
  “姑娘……前面怕是不好走了，你要是赶时间，可以在这里下车，过了前面那个红绿灯左转就到第一医院了。”
  陆双点了点头，从钱包中抽出了两张百元大钞递给了司机。
  秉承着以德报怨的行为，对司机恭敬的道了谢而后拉开车门一路狂奔。
  这看起来不远的路，陆双跑了很久。
  远处的第一医院灯火通明，那是她曾经日夜奋战的地方，而那个地方现在也正一如往常，平静的迎来送往，只不过……陆双的心态变得不同了。
  她不再能这么淡然。
  这条路，好长，好像怎么走到到不了近头，陆双的脑袋传来了一阵阵眩晕，她揉了两下太阳穴，继续奔驰。
  二十分钟后，她终于赶到了第一医院，像突破重围的战士。
  医院门口停着不少警车，还有运送伤患的救护车。
  人影丛丛的。
  而这其中，没有陆双熟悉的面孔。
  她快跑进急诊大门，凭借着对第一医院的轻车熟路，大步流星的往里跑。
  伤患很多，她几乎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她能够清楚了解到的是，电视新闻里播报的那些数字绝对不是真实的。
  真实的伤亡情况绝对要比新闻播出来的惨烈无数倍。
  从救护车上推下来的平板车已经堵到了急诊室的门口，火伤的惨烈，鲜血肆意，还有病人们口中痛苦的声音和哀嚎声充斥着周遭的每一丝空气。
  几个带着实习标志的小护士和保安一起拉了警戒线，把守着关卡，将病人家属和所有无关人员挡在了急诊科外面。
  担忧的哭声，渴望医生救助的哀求，纷纷扰扰的声音不停刺激着陆双的耳膜。
  这样的声音她听得多了，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感同身受。
  她在人群中挤了又挤，凑到了靠前的位置，踮起脚尖向里面看。
  除了排在门口这几辆平板车的伤患，再没有看到其他她想要看到的人。
  “各位病人家属麻烦让一下，不要挡住路……”
  身后传来了一道女声，是一位护士，看起来资历不浅，应对这种对方情况也很淡然。
  陆双混在病人家属里往后退了几步，却被那位用口罩遮住了脸的护士一眼认出。
  “陆医生？”
  那护士眼睛一亮，一把抓住了陆双的手腕，“你怎么在这里？你回国了是吗？天呐……还愣着干什么，快进去帮忙吧！咱们医院胸外科的医生本来就少，里面被浓烟呛伤的病人太多了。快走快走！”
  陆双甚至没有认出眼前的护士到底是哪一位，便被赶鸭子上架般的拉了进去。
  对于第一医院的所有同事而言，陆双只是出国去学习了，她依旧是第一医院的医生，这是当年吴院长对外宣布的结果。
  一方面庆幸，一方面……痛苦。
  她不知道自己进来以后，会不会完成一个医生的使命，做好她该做的。
  来这里的初衷，陆双不过只是担心韩乾。
  “天呐，陆医生你回来的真是及时啊……”
  “我其实……”
  然而陆双还没来得及解释，便被那位护士带进了一间抢救室，“主任，您看这是谁来了，是陆医生诶。”
  “小陆？”
  “主任，好久不见，您竟然亲自上场了。”
  “没办法……这次上面拍了命令下来，说这些病患中有警方的关键人物，必须重视，我们就都来了。”
  正在为病人除肺部积液的老主任只用一秒钟扫了陆双一眼，似是会心的笑了，便立刻给陆双安排了任务。
  “拿到了博士学位回来报道了吧？回来的好，隔壁房间，两名浓烟呛伤患者，交给你了！”
  或许是被周围这急切的气氛感召了，也或许……是体内潜藏的职业病发作。
  陆双想都没想，便点头应是，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隔壁房间。
  带她进来的护士已经找了隔离服和医用手套口罩给她，用最快的速度开始帮陆双武装起来。
  “那个……”
  陆双带上口罩前，小心翼翼的对眼前的护士问了声，“可不可以麻烦你件事情。”
  “你说，陆医生。”
  “帮我查一下，送来的伤患有没有叫韩乾的？”
  陆双这话一出口，护士的脸上便显现出了难色，“陆医生，这事故突然，送来的这些病人好多身份不明的……甚至还有一送来就推进太平间的，要是用名字找人，需要警方协助，你知不知道他什么特征？我出去转一圈也好帮你看看。”
  “特征……特征，他的腿不太方便，你帮我留心一下，受累了。”
  话音落，陆双便戴上了口罩，大步流星走到了病患的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