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车马

韩盛集团……
  这四个字对于陆双而言，甚至要比陆氏购物中心更加熟悉。
  但她厌恶自己大脑此刻下意识的想法，韩盛集团，并不应该属于她能够感觉到亲切的地盘。
  陆双带好耳机平躺好，手机放在她的枕头旁边，做好了一切入睡的准备。
  毕竟……刚刚那一大段话，她似乎没有几个字能够瞬间理解，就好像一堆字从她的大脑中飞奔而过，最后只留下了“韩盛集团”这四个大字。
  陆双开始懊悔，毕竟她在墨尔本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的时候曾经辅修过商科，并且顺利通过了所有的课程。
  可是现在……在面对这些日常的商业八卦的时候，她依旧没有敏锐的嗅觉，依然无法对那些乱七八糟的名词产生任何共鸣。
  如此看来，或许她学的内容早就去见阎王了，或许她所缴纳的辅修学费压根没有什么必要。
  耳机中，那位女主播的声音如潺潺的流水，好听极了。不知道这财经新闻是不是被那家叫做达尔斯的公司买了广告，在后面陆双还醒着的时间里，听到的都是有关于达尔斯的内容。
  陆双用自己肤浅的理解大概分析出了这家公司的独到之处，大抵是这家公司的幕后老板很有钱，四年之前创立了这家公司，就开始搞投资，国外投，国内投，什么项目赚钱就投什么，然后靠着红利，股份，期权，从有钱变成了超级有钱。
  大抵是几百亿握在手中的那种，超级超级有钱了……
  陆双对于金钱的概念，完全停留在，有钱和没钱这两个极端。
  她认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穷和富都是相对的，只要能满足自己日常生活需求的，大抵都算得上是富，无法满足日常需求的，不过都是穷。
  而这个达尔斯的幕后老板，完全被那女主播吹嘘成了神一样的人物，毕竟人家赚钱并不是靠出卖劳动力，而只靠一双慧眼……这种投资回报率如此高的事情，就像在大街上买彩票，次次都能中奖一般的招人讨厌。
  对，没错，就是招人讨厌，因为她能从那女主播的声音中读到一股子酸味。
  当然，通过投资赚钱，这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毕竟这种行当宛如赌博，投好了是财富，投不好便是血本无归。
  陆双在混混沌沌睡着之前，甚至想要发自内心的感谢这位女主播。
  用简单明了的语言唤醒了她的瞌睡虫，能够让她隐隐发痛的太阳穴解放。
  当然……也托了她的福，达尔斯这三个字也像是洗脑一般住进了她的海马体。
  陆芊希是个乖巧的孩子，和大人一样的言出必行，很少会耍赖。
  半个小时过去，即使西游记的剧情正演到关键之处，在陆栖迟告诉她到了时间已到的瞬间，还是乖乖的准备去睡觉了。
  那小小的身体被一双结实的手臂抱上楼，轻轻放在陆双旁边的小枕头上。
  “晚安，宝贝。”
  陆栖迟在陆芊希的额头印上一吻，那小姑娘便甜甜的笑着，闭上了眼睛。
  陆栖迟无奈的看了看陆双那挺尸一般的睡姿，体贴的摘掉了她的耳机，关掉她手机上的收音机软件，又将陆双的手机放到她的床头柜上。
  看着这一大一小并肩睡去，陆栖迟也终于能回自己的房间了。
  他揉了揉眉心，拿起了手机，似乎在某一瞬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吴晓晓回复了他的邮件，在半个小时以前。
  陆教授： 我妈妈的病情恶化，最近一直在忙着照顾她，我请了一周年假，工作上没有什么问题可以请教。至于生活方面，我很想念你。
  简单的一行字，陆栖迟粗略的扫过一眼，字符数不超过60个字。
  与以往每周那洋洋洒洒的一大片万字文完全不同。
  只不过这一次，上面多了几个他从未见过的字。
  我很想念你。
  陆栖迟默默的念着，似乎在体会中国文字的博大精深。
  “我想你”和“我很想念你”这两句话，虽然从字面的意思上理解都差不多，但若是仔细去体会，这两种语意总是不同的。
  我想你，那是爱侣间浓浓的撒娇。
  而我很想念你……情绪变有些多种多样了。
  是什么呢？陆栖迟仔细品味，咬文嚼字。却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同，或许有哪些地方是不对劲的。
  但他找不到答案。
  我很想念你，这大概是对任何人都可以说出口的话吧，朋友，亲人，同学，亦或是……师长。
  陆栖迟一直知道，吴晓晓母亲的身体状况并不好，从四年前他们初相识的时候，便听她提起过，只不过却从没问过到底是何等的病症。
  那是不是意味着……作为那个丫头的老师，又是医学方面的老师，他应该秉承着人道关怀主义的精神过问一翻？
  陆栖迟用手机摁下回复，仔仔细细的考虑着自己的遣词造句。
  妈妈的情况怎么样？可有能帮到你的？
  这几个字打在屏幕上，他又快速的删掉了。
  想了又想，换成了更为直接的一串文字。
  我会在a市停留一周，我的电话号码是：xxxxxxxxxxx，可以打给我。
  四年前陆栖迟离开了a市，大小事务通通想的周全，唯有电话号码续费的事情被他忘记了。
  陆双丢了手机，他原先的电话号码也被迫停机销号了。
  陆栖迟的朋友很杂，国内国外，五湖四海。
  比起电话号码，邮件的往来似乎更多，因此也就没有群发短信告知大家自己电话号码的变更。
  更何况那时候他远在墨尔本，国内的电话号码他自然也用不上。
  他为什么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吴晓晓……他并不知道理由。
  可能只是想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她一把吧。
  然而这邮件发过去没有三秒，电话便响了起来，是一个座机，数字他并不熟悉。
  “我是陆栖迟。”
  电话被果断的接了起来，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有什么急事。否则也不会在这样晚的时间里……打电话来。
  “……”
  耳边，陷入了一片寂寥般的安静，隐约可以听到微弱的呼吸。
  “陆教授，我是吴晓晓，抱歉这么晚了打扰你，还没有睡觉吧，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
  吴晓晓断断续续的说了好多话，这其中有一半，她都觉得是废话，可偏偏心脏突突只跳，有些手足无措了。
  “我没睡，刚回过你的邮件。”
  陆栖迟大抵是不解风情的，非常直白的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这让吴晓晓的对白倍显苍白无力，可依旧强打精神，继续与陆栖迟尬聊。
  “陆教授，我……我……那个……您这次回国是……永远的回来，还是只回来一下下？”
  恩，陆栖迟确定自己并没有听懂吴晓晓的意思。
  永远的回来，回来一下下？这两种“回来”有何处不同。
  他轻声笑着，坐在床边望向窗外，天空的颜色是深如幕布的蓝，寥寥几抹星子挂着，与墨尔本的夜没有什么不同。
  “陆教授，我可能是太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有些激动了……你知道吗，我这个人打小就是个声控，遇到好听的声音就有些欲罢不能，恩……你别介意哈。不不不，不是欲罢不能，我是觉得你的声音和我喜欢的一个动画片男主人公一模一样，没别的意思啊。”
  吴晓晓的解释依旧没有什么逻辑，但莫名的，陆栖迟很开心。
  这种开心让他无法用言语形容，甚至让他这样一个讲究逻辑思维的人摸不到头脑。
  是因为荷尔蒙分泌？还是因为肾上腺素激增？也或许是他体内的某些细胞躁动起来了……
  这份快乐，有些难以捉摸。
  但陆栖迟仍旧顺着吴晓晓的逻辑去捕捉其中的意思，那个丫头觉得他的声音好听，他觉得那个丫头的声音足以令他开心。
  或许……是一个意思？
  陆栖迟依旧在笑，笑声却比刚刚要低沉了几分，顿了顿，才默默说了句，“可能，我也是个声控吧。”
  陆栖迟这话一出口，两个人便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这是他们四年以来，第一次听到对方的声音，而这四年……他们却从未断过联络。
  就像是车马年代的笔友，通过文字了解对方的情况，寥寥数语，以解衷肠。
  若是放在老旧保守的年代，聊了四年的笔友，是不是也该相约见面了？
  吴晓晓忽然想到了杨绛和钱钟书夫妇，他们也是在曾经的一面之缘后，开始书信往来……渐渐互生情愫，成为了一对有名的贤伉俪。
  而她和陆栖迟，绝非有一面之缘那样的简单啊，他们也是有曾经，有故事的。
  吴晓晓下定了决心，便大胆的说道。
  “我最近这些日子，请了假，一边陪我妈妈，一边准备在职博士的考试，基本上都会在第一医院，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好，我会去看你。”陆栖迟淡淡答。
  他并不敢确定时间，毕竟明天他还要到监狱去，最近这些日子，陆双的情绪也没有那么平静，家里的事，他也不能完全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