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您到了么？

接受治疗！
  这四个字，如果同黑暗中缭绕着的一缕光芒，仿佛抓住了就是天亮。
  可殊不知，像他这种只能呆在黑暗里的人，一旦见到天亮的光，等待他的，或许便是毁灭……
  冷冷地勾唇，冷冷地笑！
  男人的眼眸转过来，无声地看着面前洋娃娃一般的大美人，用眼神无声地指责：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向着他，就算是20年前他亲口告诉你，他已经死掉了，可你还是想着他，掂着他，帮着他。
  他明明一个字没有说，但白兮夏还是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他的愤怒。
  但，他所愤怒的那一点，白兮夏真心觉得冤枉：“换了你，我也会一样想的呀……”
  “是吗？”
  他这个口气，分明就是不信，白兮夏轻叹一口气：“深哥，你别这样，我回来真的是想帮你的。”
  “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就帮我找到那个催眠师，让他像三年前一样，帮我再做一次深度催眠！”只要我的意识再一次进入哥哥的世界，再把他干掉，这个世界，大约也就彻底清静了……
  余下的话语未尽，但白兮夏的眸光仍是激动地颤了起来：“你不能那么做，他才是你的本体，而你只是他的一部分。”
  “我哥才是本体，而我只是他的一部分？”
  这么刺耳的话，他可真是不喜欢听，于是，原本已冷幽不见底的眼神更深，更沉：“兮夏，原来在你心里，我永远不过是哥哥的影子，是吗？”
  “从某种本质上来说，原本就是，你即跟着我妈妈学习多年，这一点，你也很清楚的不是吗？”
  “够了！”
  暴怒，霍靳深激动地打断她的话：“我不想再听这些，你只要告诉我帮不帮我就好。”
  “我不可能那么做……”
  “那咱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那一刻，男人的眼神就像是无底的黑洞，吞天沃地般能吸走一切。
  白兮夏只是多看了一眼，竟也怕得手指一颤，那声温软的‘深哥’也就那般含在了嘴里，哽住了一般发不出来。
  “下车……”
  知道面前的男人已愤怒到极限，白兮夏自然不敢再驳他，只能老老实实地下车。
  当酒店的门童帮她把行李取出来，她还来不及跟他道一声晚安，原本还停在酒店门口的黑色轿车已是子弹一般疾驰而去。
  白兮夏呆了一呆，然后立刻抓出手机给霍夫人去了一通电话。
  一接通，她便焦急地喊：“阿姨，深哥知道我回来的真正理由了，他现在很生气，怎么办？我怕他会……失控啊！”
  ——－
  离开酒店，黑色的轿车如同闪电般穿行在冷夜的街头。
  超快的速度很快便起了当班交警的注意，只是，当对方一眼扫见那白底的车牌，原本已跨座在摩托上的值勤交警吓得赶紧缩回了自己的腿。
  艾玛！
  云都霍少的车他也去拦的话，还要不要在云都混了？
  果断下车，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
  40分钟的路程，不到20分钟便飙回了霍宅，车子杀进别墅的院内，刚刚停稳车门便被打开。
  一双长腿下来，男人的冷颜如墨，进屋后竟也没有直接上楼，而是冷意岑岑地坐在沙发上……
  一语不发！
  三年不曾有这种濒临失控的感觉了，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挺过去了。
  没想到，所有的感觉，也不过是假象！
  白兮夏说的没错，他，原本就不是这具身体的本体，他，原本也只是霍靳霖的另一个影子。
  可是，影子都做了20年的人了，又要让他回去做影子，他又如何做得到？
  为什么哥哥还要回来？
  如果没有哥哥的存在，他几乎都快要忘记自己是个影子了……
  可惜，自欺欺人的下场，不过是再经历一次的集体背叛，先是哥哥，再是妈妈，现在是白兮夏……
  那么……她呢？
  是不是也会背叛自己？
  想到这里，男人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就连身周的空气，都似因着他的情绪而骤降了好几度。
  不知何时，慧姨披着外衣出来。
  看到他那幅模样，竟也怕得不敢上前，只是，毕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多年不曾看他如此，慧姨也是担心的。
  想上前安慰，可才刚刚迈了一步，坐在那里的男人已是森森然低喝：“人呢？”
  她不就是人么？
  慧姨刚想这么说，脑子里这时灵光一闪，当即了然：“少爷，您是问少奶奶吗？”
  似是没心情多做解释，霍靳深只是一味地冰冷：“我问你她人呢？”
  “少奶奶不是去js找您了么？你们怎么没一起回来？她……没去吗？”可这不可能啊！
  慧姨清楚地记得，是自己儿子亲自接少奶奶过去的，不可能有错啊！
  正寻思着这事儿不对劲，一回头，发现他家少爷又一阵风地出了门，慧姨的心头一跳，当时便追了出去：“少爷，少爷……哎！这是怎么了？才回来又走？是要去哪儿？”
  ————
  她去了js。
  对，这个事情他知道，因为董萧去接人的时候，是有跟他汇报过的。只是不巧的是，董萧走后他便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让他去接白兮夏。
  他去了，接了人，然后吵了一架！
  后来，他便失去理智到连她去了js的事情也忘记了……
  他不担心她在那边有危险，那毕竟是自己的地盘，若有事情，一定会有警报，只是，把沐颜若忘记在那边的这个事实，才是他自己真正接受不了的。
  口口声声说喜欢做她，口口声声说为了她要杀掉他哥，可他现在的行为，哪一点配得上喜欢两个字了？
  呵！
  想对自己冷笑，但他却绷着冷颜笑不出来，甚至，连那种难度不算大的面部表情也扯不动。
  霍靳深心里闷着火，是那种无处可发，却又必须要发作的火。
  所以回到家的时候他才会迁怒，才会冷漠，可是，当慧姨反问他为什么没有带着沐颜若一起回来时。他心里原本烧得几乎要冲天的火，瞬间便被冰成了冰渣子。
  顾不上解释任何，他掉头就出了家门，再一次将轿车开成了跑车，一路飞驰……
  “在哪儿？”
  接到霍靳深的电话时，董萧已经在苗妙的家里喝了第三杯咖啡了，老实说，这种情况下，他觉得自己最该做的事情就是离开。
  只是，每当他说要走，苗妙就会微笑着再端一杯咖啡到面前。
  虽然，她泡的咖啡确实味道很好，但，这么个喝法，他今儿晚上怕也是不用睡了。
  正琢磨着这妹子今晚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要求’，霍靳深的电话便打进来了。
  徒然清醒一般，董萧暗叫一声不好，然后，赶紧热闹起了电话：“霍少……您到了么？”
  “我到没到，你会看不到？”
  “对不起！我……刚好有点事儿，所以现在不在js那边？”
  “那她呢？”
  “少奶奶在js等您。”
  闻声，薄凉的男人握着电话沉默了几秒，然后，不冷不热地问：“她在那儿等我，你却不在？”
  “我马上回……”去。
  最后的一个字还不及出口，霍靳深那头已直接挂了他的电话，这时，董萧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大的错误。
  咖啡是再也不敢喝了，抓起自己的外套便要离开。
  可都这种时候了，苗妙却还是拉住了他：“怎么了？”
  “霍少发脾气了，因为我把少……小沐一个人扔在js那边了。”
  差一点说了不该说的，董萧赶紧改口，只是，他这个解释却让苗妙更不高兴了：“不就是一个实习生么？值得霍少这么上心？”
  这少多少带了些酸意，董萧这时才听出些味道了。
  再联想到她今晚的反应，他原本满是阳光的眼底，也渐而多了些不愿意承认的郁气。
  主动拉下她的手，董萧此时的态度很坚决：“无论如何，我得先走了……”
  “等等……”
  苗妙又叫住他，然后也拿起了自己的提包：“我跟你一起去。”
  “这么晚了，你还是休息吧！”
  “刚想起还有些工作没做完，反正现在也睡不着，还不如回去继续做完！”
  这个理由，怎么听怎么像是借口！
  以董萧的机智，不可能看不出来她想跟去其实是打算去看戏。
  不过，今晚的事情现在看来多少和她有那么一点关系，现在她即想跟着一起过去，他倒也是想看看，她对自己到底是真有情还是假有意。
  但如果她对自己不过是利用……
  董萧的目光沉了沉：“好吧！一起去！”
  ——
  被关在js里面，不做事的时候觉得瘆的慌，那自然还是找点事情做的好。
  所以，当别人为了沐颜若着急的着急，紧张的紧张的时候，沐颜若正认认真真地在霍靳深的工作间里摆骨头。
  来的路上，她特意跟董萧打听过霍靳深半夜还要在这里的理由，自然也知道他是想帮那八位烈士找身份。
  以他的能力，大约应该是凭着经验再借助js里面的仪器等等，不过，这种事情，其实是最适合交给沐颜若来做的。
  因为，只要摸一摸这些骨头上的伤痕，她就能看到对方的脸。
  所以，摆骨头的这一会儿，她其实已经把这八位烈士的身份都对上号了……
  不过，已是多年前的遗骨，所以如今也只剩下这残存的一段段一块块，就算已确定了他们每个人的身份，但，想要他们入土为安，至少，得把他们的遗骨都拼接完整。
  所以，趁着自己被关的这一晚时间，沐颜若便认认真真地做起了自己来js后的第一件‘大’事。
  毕竟她和别人比起来有先天的优势，所以，拼摆遗骨这种事，别人要经过确认筛选，可于她而言，也不过是搭积木一般。
  人体共有206块骨头，其中颅骨29块，躯干骨51块，四肢骨126块。
  所以对于沐颜若来说，八位烈士的遗骨拼接，也就是将这206块骨头，以同样的方式拼八次。
  听上去似乎也挺简单，但，毕竟是一千多块骨头，沐颜若将全部遗骨拼接完整，也足足用去了两个多小时。
  当她拼好最后一块拖小指骨，她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两手相握，反撑开去伸了个懒腰。
  然后，她便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
  和一般体形削瘦的女孩子一样，沐颜若有轻微贫血的毛病，这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蹲下去久了，或者弯腰久了的时候，起来时眼前会一阵阵发黑。
  她今天熬夜了不说，还坚持工作了两个多小时，原本就已经很累了。
  再加上拼完这些她非常有成就感，所以便一时忘记形了些，起身的太急，以至于大脑供血不足一阵晕眩……
  招架不住那突然来的眩晕感，沐颜若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倒下去了，这里的地面可是大理石啊！要这么后仰着倒下去，不傻也是个重度脑震荡。
  本就不算聪明是不是？要再摔一下后脑勺可就真的完蛋了。
  撑着最后的意识，她闭着双眼踉跄着朝左边歪了几步，然后便不幸地撞到了工作台上的尖角上。
  痛意袭来，她疼得啊呜一声惨叫，紧跟着，眼泪都滚出来了……
  踏足js的那一刻，霍靳深便意外地发现，门被从外面反锁了。
  这种情况下，除非是有他本人的特殊指令，否则，里面的人是不可能出来的。
  想到这里，男人的眸色正冷，很快便输入指令开了门，可人才刚刚踏入实验室，听到的便是沐颜若那近乎凄厉的一声惨叫。
  那种声音，在这空无一人的实验室里听着便格外的撕心。
  霎时，霍靳深方寸大乱。
  三步并两步地冲进去的同时，他那张原本就比一般人要的白皙的俊脸，已是卡白如纸……
  入眼便是她坐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样子，看着那双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男人那早已冰封万年的心，竟龟裂般痛得让他受不了。
  “怎么哭了？”
  “疼！”
  看到他时如果同救星，可腿上的痛意未消，她的眼泪还在大滴大滴的滚，配着这单单的一个疼字，霍靳深只觉得自己心都要疼坏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
  话音方落，面前的小丫头突然一下子钻入了他的怀里，然后，抱着他的腰，号嚎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