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留下买路钱

君子嘛，
  君子之交谈礼物就俗气了。
  骆统本以为自己开口说自己是来为刘备晋位汉中王庆贺，刘禅定会虚怀若谷地表示感谢。
  礼物？
  什么礼物？
  虽然骆统之前去拜访其他人也多少会带点东西，但这次是打仗，他属实没带什么贵重的玩意。
  难道自己的面子不比那些俗物值钱吗？
  见刘禅居然不是在开玩笑，骆统无奈地从腰间解下一块白玉，递给一边的侍者，由其转交给刘禅，
  刘禅手捏那块白玉，微笑道：
  “公绪将军真是客气了，来就来了，还带这么贵重的礼物。”
  唔，这块玉不知道值多少钱，希望阿姐喜欢呀。
  这个刘禅……
  吃了一瘪，涵养不错的骆统索性直接说明来意：
  “世子，此番两家刀兵大起，各有损伤。
  子瑜将军不愿再生杀戮，特命统前来，与世子共商罢兵修好之事，
  子瑜先生愿两家各退一步，协力再讨曹操，以兴汉室。”
  刘禅沉默片刻，眉头轻蹙，包子脸上写满了疑惑。
  “这么说，公绪将军不是来贺家父晋位汉中王之事？”
  骆统：……
  要打的是你们，打完了说修好的还是你们，
  什么好处都让你们占了，我刘禅岂不是很没面子。
  孙权这会儿都已经向曹操称臣了，居然还在说兴复汉室，真是不要脸。
  刘禅的目光盯得骆统浑身哆嗦，一时摸不清这个少年到底在想些什么阴谋诡计。
  刘禅见骆统英俊的脸上颇有几分难色，稍稍调息，缓缓松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能意气用事。
  这些日子他经历的事事颇多，已经能逐渐真正参详一下军事。
  他心道己方没有水军，吴军在大江上来去自如，
  就算要跟己方何谈，何必现在就急匆匆的让骆统过来。
  这反倒是让自己开口要条件了。
  他一时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所以东拉西扯分散骆统的注意力，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许久，刘禅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随口问道：
  “不知贵军粮草还能支用多久？”
  这是一个非常经典的问题，
  在成都时，诸葛亮教过刘禅一些很简单的军事常识，包括和敌人派来的使者聊天。
  如果双方正处于僵持阶段，实在不知道聊什么，就问对方的粮草还能支用多久。
  问这种问题对方肯定不会说实话，
  而只要说一次谎，就要编好多谎来圆，
  到时候，可以慢慢套出更多对自己有用我的东西。
  果然，听刘禅询问，骆统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情绪又开始波澜大起，
  他心道刘禅最近被四面围城，估计也很难打听到丁奉水军偏师的进展如何，
  呃，若是陆逊特意通知他到是另说。
  犹豫一番，骆统放低姿态，恭敬地道：
  “贵军丁将军神勇，虽然纵横长沙，颇有建树，
  可惜我大军已从四面合围，只怕世子的谋划未必能如愿了。”
  丁奉去长沙了？
  我的谋划？
  刘禅怔了怔，随即立刻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啊，
  丁奉定是在长沙闹得声势不小，威胁到他们的后路巴丘，所以吴军才迫不得已跟自己议和。
  他们这次大军前来，损失颇重，担心丁奉控制巴丘坚守截断他们归途，
  说不定还要靠着我的书信让丁奉让出水道。
  妙啊，原来我之前的谋划这么厉害，
  丁奉真是不负众望！
  想到这，刘禅立刻兴奋起来。
  他缓缓起身，微笑道：
  “孙刘两家本为唇齿，现在唇齿相争，必是小人挑拨。
  当年湘水之盟，墨迹未干，小人鼓动孙将军来袭，乃陷孙将军于不义于不义之中，不如杀之。”
  骆统眉毛一挑，寒声道：
  “世子此言，未免颠倒黑白，明明是世子先袭巴丘，我军是来讨个公道，怎么就成了我军破坏盟约?”
  刘禅乐呵呵地一笑：
  “先不说巴丘之事本是贵军故意下套引我军中计，
  单说这数万大军，需要多久才能准备妥当?
  公绪将军不会欺我不知兵吧？”
  骆统沉默良久，他知道再辩下去毫无益处，索性咬牙道：
  “此事全为陆逊挑拨，外臣回归后，请斩陆逊如何？”
  他故意用了陆逊，而不是陆议，借此试探刘禅。
  刘禅想都没想，道：
  “此事乃吕蒙之过，与陆逊何干？
  烦请公绪将军转告孙将军，此事乃吕蒙谋划，我早——我早听虞仲翔先生诉说，
  若孙将军真有诚意，烦请斩杀吕蒙，以谢天下！”
  若是可以，刘禅真想说一刀砍了陆逊了事。
  毕竟按照《三国志》发展，吕蒙也没多少命数，
  而且据说他被自己气的下不了床，随时都会挂掉，还是陆逊这个东吴的擎天巨柱重要。
  但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反倒不能急于要了陆逊的命。
  毕竟现在北方的曹魏在国力上依然远远超过刚刚经历大战的孙刘两家，
  要是孙权遭受重创，国内的擎天柱轰然倒下，曹操趁机出兵濡须口或广陵，能迅速攻破整个扬州，号令江东。
  江东那些世族本来就跟曹操眉来眼去，孙权的主力崩溃之后，他们十有八九会立刻投降，
  到时候就算刘禅抓紧进攻，也只能顺江抢下交州和豫章郡这些地方，
  有阿姐提供的先进武器，就算后来跟曹操刚正面，刘禅也不是完全没有信心。
  但……
  新的土地总要靠人口来占领，
  益州现在还没恢复人气，还需要往汉中搬运人口，荆州这些年也一直在打仗，哪有这么多空余人员来拉长战线。
  考虑到这种种，刘禅也只能很不情愿地表示陆逊是无辜的，吕蒙才是破坏两家友谊的罪魁祸首。
  骆统露出一丝微笑。
  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刚才特意说的是陆逊而不是陆议，就是因为陆逊这个名字是在出战前才刚刚变更，
  现在吴军中大多数士卒还是称呼陆逊为陆议，刘禅在城中又怎么知道陆逊就是陆议？
  除非他早就知道，或者陆逊偷偷遣人通知刘禅说自己改名。
  无论哪种，都是刘禅和陆逊勾结的重要证据。
  我果然猜的不错。
  刘禅见骆统突然笑的有点阴险，还以为自己的回答出了什么问题，
  他琢磨半天也不明白到底问题在哪，恼羞成怒地道：
  “这陆逊嘛，也不是什么好人，
  若是吴侯要杀，那我也是绝无二话！”
  “没错没错，”骆统满意地笑着，
  他心道刚才刘禅说不杀陆逊是下意识的反应，绝无作伪，
  后来大约是反应过来这样暴露了陆逊和自己勾结的事实，反而又装出一副杀了陆逊不心疼的姿态。
  呵呵，这少年郎就算智计百出，也终究是少了些历练。
  想到这，骆统脸上笑意更盛。
  “世子之言，我会早日带到子山将军处，
  既然世子有意修好旧盟，不如给丁将军作书一封，请他让开巴丘通路，以防再生杀戮。”
  今天骆统要是没来这一趟，吴军拍拍屁股走人，刘禅也完全不知道丁奉这么大胆，已经极有可能拿下了大半个长沙。
  但骆统先入为主，认为之前陆逊让全军在巴丘等候的几天就是为了给丁奉让路，进攻长沙之事定是蓄谋已久，所以言谈间也故意没有避讳。
  刘禅要是知道了这个还随意放吴军走脱，那他也没脸自称刘备之子。
  “孙刘两家本为姻亲，此战全因宵小而起。
  但我军守卫油江口，不知损伤了多少儿郎，靡费多少钱粮，
  若是听公绪将军一句话便欢送诸君回家，以后刘禅也莫要带兵了。
  烦请公绪将军转告子瑜叔父和子山将军，
  一万斛放周泰走路，再加一万斛放诸君离开，
  若是不给，刘禅只好冒犯了。”